正经の小号

 

01

“嗨，”身后响起的声音有微妙的似曾相识，那道声音低沉短暂，听在耳里却与炸雷无异——

 

“这个世界的孙翔。”

 

本来斜靠窗台，一手贴在玻璃窗往下看的的年轻人先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就如中了僵直弹。孙翔睁大了眼，额头冒出冷汗来，显然，这个容貌锋利俊美的大男生意识到了两件事。

 

1、他靠墙而立，窗外就是32楼的高空，那背后的声音是怎么来的？！

2、还有什么叫“这个世界的孙翔”？？！

 

……

 

“啧。”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点烦躁，而且离孙翔更近了，就像有人走到了他面前说话般的近：“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么蠢的时候？”

 

信息量太大，孙翔都不敢动。

 

“我是另一个世界的孙翔，这样讲你总能回神了吧？”

 

一张倒立的脸充斥了年轻人的视网膜，是一张熟悉的脸，眉目锋利，神色冷漠。但又和孙翔看惯的有所区别，那张脸上的眼睛已如暗金，不再神采飞扬似蜜糖。

 

孙翔眼睁睁看着漂浮在房间里男人一步步踩着墙壁走下来，和他面对面，伸手狠狠敲了他的脑门。

 

“！”孙翔顿时气得什么也不顾了：“你到底是什么？！”

 

“真是够笨的，你真的是我吗？Z……”仿若成熟版的孙翔突然停了口，冷漠的表情几变后又恢复成漠然的样子。

 

他淡淡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不知什么原因，孙翔的戒心竟然放下了不少。他摸出手机：“六点。”

 

男人不耐地啧了声，插在兜里的手抬起，握住了孙翔的手腕，指纹解锁手机后看了显示屏里的时间，轻喃一句：“看来第十赛季要开始了。”

 

相同的指纹……孙翔无意识地看着男人由于插兜的动作而有些褶皱的袖口，已经完全相信这是未来的自己了。

 

孙翔视线上移，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想问这个人他的未来，他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荣耀……

 

于是孙翔注意到男人打量这间房的视线落到嘉世的标志时，目光里浮现出此时孙翔看不懂的色彩。

 

就像跋涉千里沙漠的旅人翻过沙丘后才发现，原来近在咫尺的绿洲只是场海市蜃楼而已。

 

绝望、惫累也无法形容的凄然。

 

“再次介绍一下吧，我是十年后另一个世界的你。”

 

男人漠然道。

 

这是他当晚的最后一句话。

 

直到孙翔坐上前往S市的动车，他也一片茫然——

 

对面的那个除了自己谁也无法感知、自动忽略的男人，竟然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竟然是十年后的自己？

 

太不可思议——男人实在和此时的自己太不同了。

 

憋屈挣扎了一年多最终依然惨淡失败的孙翔肆意的眉宇隐着愤懑桀骜，此时的孙翔还是个和自己、和世界较劲儿的少年郎。而十年后的孙翔眼神有了岁月明显的痕迹——男孩和男人的不同，大抵如此——但他的表情是漠然到了有些冷酷的地步。

 

就像被割离了什么。

 

唯一让孙翔觉得有亲昵感的，是男人看向动车窗外的某些时刻中，眼里闪过的灼人亮光。

 

这是孙翔收拾行李前往轮回的时候。

 

*大孙翔以后简称为sun

02

孙翔是个刺头。

 

这是经过联盟、粉丝都权威认证了的定论。

 

固然除了孙翔的无脑黑外，大部分人都不能不承认这个第七赛季的最佳新人有着卓绝的天赋，甚至在某些孙吹的眼里，他此时的技术是能够评得上“大神”。但是，孙翔的性格实在是太太太太糟糕了，黑他情商智商乃至人品的段子满天飞。

 

轮回俱乐部倒不是网上抓住一点所谓的属性就开脑洞反复刷屏的段子手和网友，他们是经过严格考察孙翔的数据后才敲定了这笔高价转会的。

 

轮回需要辅助周泽楷的攻坚手，而孙翔是最好的人选。当然，轮回的橄榄枝也是孙翔的最优选择。至于粉丝忧心磨合，轮回战队队员心塞和谐这些问题不在掏钱的老板的考虑内。

 

因为这是队长该解决的问题。

 

周泽楷同样认为孙翔会成为轮回的尖刀，而且他对组成两人搭档有令人不解的信心。

 

“队长真是迷の自信啊。”——BY杜姓选手。

 

“队长是无所不能的。”——BY其他选手。

 

见到比浅薄印象中显得蔫吧沉郁的孙翔有点出乎来接人的周泽楷和江波涛的预料，孙翔不用交谈都能感受到的嚣张似乎在打出那个“GG”后就完全被泼灭了。说实话，一个一向跳脱张扬的家伙突然这么低落，倒显得有些可怜。

 

Sun才不管这个世界的自己有多倒霉可怜呢。他在看到嘉世战队的标志和一叶之秋的账号卡的那一刻就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和他的不一样。

 

因为他是带着狂战士横刀从越云转会轮回的，他从始至终，也只承认过一个队长，一个搭档。

 

——他的周泽楷。

 

没有人看见的sun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最终还是放弃了，像一句欲言又止的话。

 

触不到，也不是同一个人，即使再相似，也不是他的周泽楷。Sun垂眸，微扯唇角。

 

上了车，坐在后排的孙翔习惯地看向窗外，就见那个冷酷的自己用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身边的周泽楷，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都顾不上吐槽sun坐在车顶往下看的动作了。

 

孙翔表情变得太快太明显，跟见鬼似的，让极其会读空气的江波涛和情商智商匹配的周泽楷也望了望窗外，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困惑地隔着后视镜对视一眼。

 

江波涛问：“小孙，忘带东西了吗？”

 

孙翔找不到借口，脸色微红，除了哼什么都答不上来。他左右四顾的视线攥住了身边的周泽楷，立刻脱口而出：“来一局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强！”

 

江波涛：果然这才是正常啊。

 

周泽楷朝孙翔笑笑，他容貌惊人，一举一动都有能让人呼吸不过来的美感。

 

“好啊。”

 

孙翔脸上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他察觉到这点后自认为输了气势，立刻又有些懊丧地生气。

 

在车顶的sun微妙地哼了一声，懒得再看，干脆平躺着看S市的天空。

 

他起码有两个多月没有看到这片天空了，从云中漏出的阳光有些刺眼，sun抬手搭在脸上，只留下线条冷硬的下巴和有些苍白的嘴唇。

 

 

03

孙翔的逞强在江波涛非常nice地走后终于丢掉了，他快步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捧着水泼向自己的脸。

 

如此这般几次后，孙翔才关掉龙头，双手撑在盥洗台，看着镜子里满脸水珠的自己。他都嫌弃这样的自己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操纵一叶之秋时的孙翔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回到了那场噩梦般的比赛中，面对一枪穿云绚烂美丽的杀伤力，他果决地连输三局。虽然第三局开始后孙翔已经走出了阴影，但周泽楷依然以14%的优势赢到了最后。

 

孙翔脸色有点白，加上他本就是晒不黑的那款，此时简直就是失血的惨白了。周泽楷就见孙翔脸色都快发青了，眼眶过敏似的红了一圈儿。他想说些什么，孙翔先开口了：“我想看看宿舍。”

 

“队长。”孙翔小声说，眼睛里有晶亮的东西在凝聚。

 

——在周泽楷组织语言时，sun嗤道：“就这水准，真丢人啊。”

 

“别想反驳了，你就是个失败者，胆小鬼，别拖累轮回了。”

 

最了解自己的就是自己，sun完美地戳中了自己的肺管子。

 

周泽楷求助地看向江波涛，轮回副队微微一叹，说：“我带你去吧，小孙。”

 

……

 

孙翔脸上还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英俊的脸往下滚。他撑在洗手台上，和镜面里的sun对视。年轻的孙翔和更加成熟有男性魅力的sun的脸同时并列在镜子上。

 

 “你要给妈妈打电话吗？收拾完东西去复盘。”Sun嘲道。

 

孙翔忍不住回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Sun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他的唇角缓缓上扬，笑容像雪亮光芒的匕首。锋利得伤人伤己。

 

“呵，蠢货。”

 

“就凭我这时已经拿过冠军了。”

 

孙翔呼吸都急促了一瞬。一时间他有些晕头转向，呆愣地看向镜面里的自己：“这、这不可能……真的吗？”

 

好几个不同的念头和心情在他内心里转悠，最后暴露在他的话尾里。

 

 

Sun完全没有任何不忍心的意思。他知道他自己的承受能力到底有多强，在经过了两个多月前的那件事后……

 

“你认为你不能拿冠军？哇哦，真是够丢脸的。”

 

果然，孙翔冷哼道：“怎么可能！我会拿到冠军的！”

 

“我也会打败叶修！”

 

Sun响亮地嘲笑：“哈。”

 

孙翔用毛巾呼噜了脸，行动迅速麻利地将行李一一摆放归类，填充完衣柜、整理床铺、检查电源布置笔记本和充电器、将洗漱用具扔进洗手间架子上，不到半个小时，孙翔就 “唰”地一下把行李箱拉上，塞进了床下。

 

他拉开凳子，打开电脑，笔记本运转起来。然后孙翔突然捂住脸——

 

“我忘记拷移动硬盘了……”

 

Sun：呵。

 

孙翔搓搓脸，揣上硬盘起身后想想，又拿了钱包，想拷录像顺带买点存粮准备复盘，正好门响了。

 

孙翔疑惑地开门，周泽楷闪耀宛如星辰的出现在孙翔眼前。

 

“什么事？”

 

周泽楷观察力很好，他问：“要出去？”

 

孙翔点点头，然后脸上划过自以为瞒得很好的不好意思。

 

“我……，我想拷一份下午的录像。”

 

孙翔含含糊糊道。

 

周泽楷暗自松了口气，他手里正捏着硬盘就在想怎么给出去。虽然江波涛建议他给孙翔一些缓冲时间平复情绪，但他并不这样认为。周泽楷推己及人，莫名地觉得孙翔不会失落太久。

 

周泽楷自然而然地微笑着，“给。”

 

他的笑容让他夺目的容貌更加光彩照人，他的声音犹如夜间的风声般柔和。孙翔被周泽楷的魅力正面击中，不由眼花缭乱。

 

周泽楷这家伙……未免好看得过分了点。

 

孙翔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去接硬盘，滑溜脱手了两次才拿捏住。孙翔低头不敢看周泽楷，耳尖彪红得要滴血。但他比周泽楷高4CM，只能让周泽楷看个正着。

 

踩在天花板倒立站着的sun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翻个白眼，小小嘟哝一声：“果真是我的克星啊……”

 

孙翔将硬盘放桌上，摸摸兜里的手机钱包钥匙卡，自觉没拉东西。周泽楷注意到了孙翔的动作，觉得孙翔真是无比好懂，估计搭档起来不会特别难。他少有主动出声的时候，但这一属性好像遇上孙翔就失效了。

 

“出去买什么？”

 

孙翔好像也不认为主动开口的周泽楷有多么奇怪，答：“存粮啊。”

 

周泽楷点点头：“带你去。”

 

孙翔古怪地看他一眼：“你这么闲？”

 

周泽楷的谈话技能到底没点那么多，他呃了一下，孙翔竟然知道补救，脚尖戳戳地板：“那你就带我逛逛轮回。”

 

周泽楷朝他露出迷人的微笑，睫毛扑闪，像小勾子勾了孙翔一下。

 

04

孙翔正在尝试着自己复盘连败三局的PK。

 

……确切来说，是孙翔在sun连续的嘲讽中硬着头皮复盘。

 

说实话，孙翔以前并不认为复盘有那么大作用。因为他记性好，天赋高，他记得他对手的一招一式，这让孙翔只需要在平时训练里做相应的训练来弥补自己技术上的破绽就行了。但是被叶修连续两次嘲讽“荣耀不是一个人的，还有十年后的自己不断的口舌打击下，他只能沉默地改变自己。

 

承认自己是个蠢货——对于心高气傲又被现实糊了一脸黑泥的孙翔来讲无异于断臂之痛。

 

“Dui……周泽楷号称‘一人之力扭转比赛’，”十年后孙翔毫不客气地打击平行世界的自己：“你不会以为他只是靠无解的技术吧？”

 

孙翔没注意sun开头含糊吞下的单词，精力集中在正在放着的轮回比赛录像上。游戏光影效果倒映在他眼里，随着他的神情明明灭灭。

 

荣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即使是团战技能垫底的孙翔也能够看出，周泽楷的强大之处。现荣耀第一人、无解的枪王和一人之力扭转战局的赞誉不仅仅是建立在他精妙的操作上，还构建在他对整场比赛的掌控下。

 

换句话说，哪怕孙翔在技术上追上了周泽楷，也不可能和周泽楷五分胜负。

 

因为阅读比赛的能力。

 

荣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孙翔发现了这点，脑袋里一直盘旋着这句话。

 

如果不解决团队意识的短板，他就走不到最高点。孙翔意识到了这点的同时，一种被迫成长，打磨自己的痛苦袭来。

 

可他从来不是知难而退的家伙。

 

——改变就改变吧，这不可怕。他可是孙翔啊！

 

孙翔在默默蜕变时，sun撑着桌子，双脚交错靠着。他用余光静静地看着屏幕里一枪穿云的英姿，却带着犹不自知的贪婪。Sun不是一叶之秋的操作者，而是横刀在轮回三冠封神的狂战士。唯一不变的，是站在他身边的最佳搭档。

 

一枪穿云。

 

仔细想想，和周泽楷并肩比赛的日子，真是无比快乐啊……

 

也真是久违到……他都快忘记了。

 

分开后，他也活得不错。

离开了周泽楷，他还是能活得不错。

 

Sun闭了闭眼，他的目光移到抿着嘴唇神情倔强的自己身上。

 

片刻后，他笑了笑，眼眶有些发热。

 

第二天，在一阵简单又不失真挚的欢迎和介绍后，孙翔加入轮回一线队开始进行训练。由于轮回的目的是让孙翔和周泽楷打配合，所以江波涛提出周孙二人于其他人进行2V3的PK。嗯，暂时不带方明华和江波涛。

 

出乎吴启、杜明、吕泊远的意料，传闻中脾气暴躁、独、及（极）不好相处的孙翔没有任何不满，也没有做出任何传说中人设应有的反应，非常沉默自觉地坐在周泽楷旁边刷卡登录了。

 

行为都能称得上乖巧。

 

方明华和江波涛通过气，不意外孙翔的作风，还把这个年轻人看透了个七七八八。

 

高冷傲慢什么的，大概都是外表身高带来的错觉。

 

江波涛看孙翔一扫昨日的蔫巴巴，默默给新队友点了个赞。

 

然后周孙两人联手将对手三人扫下了地图。两人皆是打法酷炫作风如秋风扫落叶般干脆利落如冬天般冷酷无情的作风，造成了1+1远远超过了2的效果。

 

吴、杜、吕：……qaq。

 

尽管周孙二人配合不算默契，但可以看到孙翔已经有那么点意识去读取周泽楷行动背后的内容了。

 

……虽然这一点仅仅只能从PK前孙翔扫过周泽楷屏幕上的技能栏上看出来。

 

江波涛捏捏手腕，也坐下来。

 

“好吧，简单模式跳过，我们开启困难模式。”

 

副队长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

 

2VS4

 

周孙二人含恨而败，虽然另外四个被送下去三个（包括一个江波涛），只留下吕泊远以2%的血量留到最后。

 

孙翔首先开口。

 

“你说的‘江’是什么意思？”

 

周泽楷也偏过身体和孙翔对视，“注意他。”

 

孙翔皱起眉毛：“不是集火他吗？”

 

周泽楷无辜地摇摇头。

 

孙翔眉头拧了拧，嗯了一声，闷头道：“知道了。”

 

众人被两人旁若无人和谐无比的交流惊呆了。

 

那、那可是联盟第一安静美男子周泽楷和联盟情商不足炒鸡KY的孙翔啊！

 

孙翔活动了下手指，瞟了眼周泽楷，周泽楷点点头。

 

江波涛：咦？是我想的意思吗？

 

孙翔转头对江波涛说：“再来一把吧，副队。”

 

江波涛：还真是我想的意思啊！

 

05

孙翔和周泽楷搭档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就能开始2V5，也就是带方明华玩儿的地狱难度的训练了。

 

两个输出狂魔将地图打得破破烂烂，更值得称道的是中途周泽楷一枪击杀掉牧师的同时，孙翔避开抓取后龙回首圈住血薄的刺客和反向的杜明。

 

——周泽楷仅仅只在此之前打了个“上”，孙翔就已经能够不假思索地分析出“向上攻击吴启，跳跃避开吕泊远的抓取”这样的结论。

 

被团灭掉的五人组心有戚戚，塞过太平洋。

 

“这是开挂了吧？这一定是开挂了吧？”

 

杜明捂着心哭得泪流满面。

 

“卧槽完全是靠脸成圈的组合啊……”

 

首先灰掉头像的吴启和杜明抱头痛哭。

 

“小孙和小周真默契啊，”牧师方明华微笑着：“私下做过什么吗？”

 

男人朝孙翔眨了眨眼：“不要熬夜看比赛啊，对身体不好。”

 

一直忍着不还嘴以免自曝其短的孙翔终于爆了。他面红耳赤道：“我又不是周泽楷的粉我为什么要买咖啡熬夜看！”

 

“噗……”江波涛捂着嘴偏头笑。

 

“哦~”吴启、杜明、吕泊远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看到孙翔血上头的脸觉得大仇已报。

 

不知道已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孙翔继续反驳：“我只会崇拜我自己好嘛！”

 

周泽楷静静地听着，此时插话：“嗯。”

 

孙翔立刻得意洋洋地强调：“没错，我就崇拜我自己。”

 

周泽楷点点头，同样强调：“嗯。”

 

孙翔自觉辟谣成功，大喜。

 

Sun看着周泽楷，轻蔑地想：这家伙还是这么坏，切。

 

在第八赛季某次轮回一线队员复完盘后，杜明等人陆陆续续离开训练室，江波涛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对周泽楷说：“小周，你对孙翔这个选手怎么看？”

 

周泽楷讶然，他看江波涛一眼，想了想，道：“技术好？”

 

江波涛笑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似乎在期待，但又有一种无奈来：“经理说，下赛季可能会进补孙翔。”

 

江波涛在看墙上的赛程和分值：“目前得过冠军的战队里，都是近攻远程的火力搭配，这个赛季虽然我们一路领先，但对你的负担也重了。”

 

周泽楷轻轻弯起唇角，说：“期待。”

 

他斟酌了会儿，又接着说：“他不太会来。”

 

毕竟全联盟都知道孙翔又固执又骄傲，正磨刀霍霍带队嘉世拿冠军，这样的他不一定会接受轮回的邀请。

 

周泽楷遗憾地对江波涛摇摇头。江波涛表情微妙，似笑非笑：“我本来头痛于孙翔的团队赛能力，”轮回副队长飞快地看了自家队长一眼：“却想不到小周你看起来挺了解孙翔。”

 

周泽楷默然无语。不过即使是那时的周泽楷也想不到，他和孙翔的配合能够那么快地融合在一起，似乎天生就是默契的半身。

 

训练结束江波涛整理完两人的数据后，用笔尖点了点，说：“这么看，你们搭档我是一点都不用担心了哦？”

 

周泽楷摆摆手，似乎也想到了两人曾经无意的对话，表情柔和道：“他不难相处。”

 

“我说，你为什么对周泽楷那家伙那么关注？”

 

回了宿舍，枕着双臂躺床上的孙翔问着半空中的自己。天花板上的节能灯灯光穿过sun半透明的身体，模模糊糊地洒下来，在孙翔通透的蜜色眼里酝酿出光。

 

Sun飘在半空，哼了一声，“难道你没有关注他？”

 

孙翔翻个白眼：“那不是你一直盯着他看吗？有那么好看？”

 

“对着那张脸心神荡漾的人可不是我。”

 

“……你、你说什么呢！老子也很帅！”

 

打量了嘴硬的自己，外貌更成熟，也更邪性的sun突然咧嘴一笑。一直面对着sun冷冰冰的一张脸，害的孙翔以为自己十年后面部神经坏掉了，结果猛撞上这么个笑容，瞬间惊悚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脸上会露出这么复杂的表情。那笑容明明是邪气的，像狂战士的气势那样刺人，但却首先让人觉得很悲伤。

 

可下一秒，孙翔就想不起这一茬了，他差点没吓得从床上翻下来。

 

Sun保持着这样的笑容，说——

 

“我甩了他，就看看怀念下。”

 

06

孙翔被吓得不轻。他默默关灯上床，将自己卷进铺盖里，逃避进梦中。

 

夜色流进了房间里，sun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团，狂气邪性的笑容消失了。轻轻地，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似有两条银色的溪流在他眼下流淌。半晌，他闭眼，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一抖，颇有有认命的意味在里面。

 

“周泽楷……”

 

其间情愫辗转，除了sun，没人听见。

 

孙翔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表现得像是忘记了十年后的自己放的天雷，他依然苦苦钻研着周泽楷的打法，在团队配合一道上不断进步。至少在这一刻，胜利——与周泽楷一起胜利——是孙翔最大目标。

 

努力对了方向，付出才会有回报。孙翔和周泽楷被评为“最佳组合”。

 

天赋很重要，但最可怕的是有天赋的人比任何人都还要努力、还要坚定。周泽楷和孙翔搭档后，联盟这一评价一直持续到了周泽楷退役。

 

直到那时，双一组合的名头才被新的搭档取代。

 

在俱乐部的要求下，周泽楷和孙翔举着最佳组合的奖杯拍了合影，通过官博PO到了网络。周泽楷一如既往地俊美逼人到令人发指，微小的笑容在惊人的容貌和高清镜头下能够杀人。孙翔意气风发中还有少年潇洒的锋锐，两个人贴得极近，而且都在闪闪发亮。

 

Sun在孙翔耳边吐槽：“你笑得就差一条婚纱了。”

 

孙翔恍若未闻。但他条件反射地看了旁边的周泽楷，又很快地转移了目光。

 

拿到最佳组合后，他们的第一个对手是唐昊带领的呼啸。

 

然后呼啸成为了成全双一组合威名的第一块垫脚石。

 

比赛后唐昊作为队长与腼腆的周泽楷握完手，朝孙翔翻了大大的白眼。同期友人握拳在孙翔肩膀轻轻一击，骂道：“混蛋。”

 

孙翔撞撞唐昊的肩膀：“你才是。”

 

两个七期生勾肩搭背笑骂而去，显然是打着抛开大部队逛夜市的主意。

 

“啊……年轻人的世界啊~”杜明一脸沧桑道。

 

“青春啊~”吴启将手放在杜明脑袋上，一副大叔样。

 

周泽楷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垂下睫毛，在心里落下一小片酸涩的阴影。

 

“糖糕，推荐下特别的店。”

 

孙翔拖着已经不耐烦的唐昊逛了一圈也没找到心怡的店，只得开口求助东道主。

 

唐昊其实也不是本地人，他摸摸下巴，说：“你到底要送给谁啊？这么挑剔。我送女朋友都没这么上心过。”

 

孙翔眉头一跳，超水平发挥，面不改色道：“所以你被甩了。”

 

唐昊：……

 

唐昊愤怒之中突然自认为get到了孙翔的八卦，他顿时连气都不生了，挤眉弄眼起来。

 

“哦~哦~哦~还真是啊~”绑着红头带的大男孩坏笑地勾着孙翔的肩膀：“啧啧啧我们羊习习真体贴。”

 

孙翔觉得这是一件越解释越黑的事——就像全轮回都认为自己是周泽楷的粉一样。他高冷地哼了声。

 

唐昊想了想，带孙翔拐了两条街，离开繁华的大道，进了一家小巷子：“这里面都是老铺子，没钱盘客流量大的店面只能搬迁到这里，但能淘到不少独特的东西。”

 

周泽楷几天前发帖问了送生日礼物送什么好，刨除掉情侣选项后，他选择了几家票数高的店铺。刚好有一家在这个城市里，周泽楷就开着手机导航朝目标走去。

 

周泽楷觉得孙翔于他而言不是一般人，分在队友组觉得是最佳搭档应该更亲密些，分在朋友组又感觉要更心心相印点。所以对半个月后孙翔的生日周泽楷很纠结送什么礼物。

 

——至少要表达出他很重视孙翔，不仅仅是搭档原因的重视。

 

但是这家店是不是太偏了点……？

 

周泽楷看着慢慢包围过来的人，表情透出迷茫的无辜。

 

07

“喂喂，孙翔，你不会真的要追女孩子了吧？”唐昊嘴角抽搐，“朝着结婚大道一路狂奔吗？”

 

孙翔挑选礼物时一直忍耐着唐昊的鼓噪八卦和飘在他眼前的sun戏谑嘲笑的目光。他在心里不断默念着“不能过河拆桥”直到付完账忍无可忍。

 

孙翔将包好的礼物小心翼翼地扔进礼品袋，然后活动了下手腕，指节掰地咔咔作响，狰狞道：“你想怎么死？唐日天！”

 

同样高大灵活想运动系青年转身一躲，迈着长腿跑在孙翔前面，哈哈大笑：“啧啧啧一向单身主义的孙大大也有今天！”

 

孙翔额头上的青筋爆的更厉害了，他完全忽略掉sun的嘲笑声，拔腿就追。礼品袋在奔跑时和衣料相互摩擦，带起心跳般的响动。

 

两人跑通了这条小巷，刚拐角，就见前面几米的唐昊发出一声响亮的“卧槽？！”

 

孙翔趁机赶上，从后面虚虚地削了唐昊一下，“什……卧槽！”

 

唐昊和孙翔，正好撞见了被不良们包围的周泽楷。

 

在孙翔眼里，这个情景是这样的——

 

又美又内向的队长被一群打着耳钉的杀马特混混围着，非主流磨刀霍霍，想要劫财劫色……

 

孙翔怒气槽一下就满了，从小打架成不良少年之王的中二青年露出了饱含杀气的微笑。

 

其实现实是这样的：

 

“这、这两个人也很强啊，老大。”

 

【鼻青脸肿】混混A对混混B口齿不清地说。

 

“我们撤吧。”

 

混混B说。

 

活在现实的唐昊看了看读条结束正要出大招的孙翔，又看看已经溜得干干净净的不良们，心有点累。

 

……你谈个恋爱谈到周泽楷身上去了吗蠢货……

 

“……咦？”

 

周泽楷无辜地眨了眨眼，美貌将这个昏暗的小巷照耀得光芒万丈蓬荜生辉。他默默拍拍衣服上的褶皱，然后问孙翔：“一起回去？”

 

孙翔觉得这一幕被打上了柔柔的光芒，他的心再次狠狠地动了动。

 

在这三人之上，sun占据制高点将情景尽收眼底。他不知何时停止了嘲笑，眼底翻涌起昏暗的情绪，他弯起的嘴角上，停留着似鲜艳伤口的笑。

 

在旁观的角度来看，命运在重大剧情点上展现了比叶修还拉仇恨的相似。

 

Sun记得当初也是一条小巷，不过那个时候是第五赛季，周泽楷还不没有后来荣耀第一人的名头，只是刚刚出道不久的新秀，沉默寡言、长相靓丽、对弱旅不放水，堪称“自大只会在弱队上刷分的小白脸”，这就是周泽楷的前期职业生涯，黑远多于粉，粉还全是只会说“周大大只要颜好就行”的猪队友。

 

孙翔那时高中尚未毕业，是个桀骜不驯、成绩优异、还没有进入职业的不良少年。

 

逃课后他看到一群地头蛇将一个弱鸡堵到角落，带着地盘被侵占的不悦拧紧眉头，脚尖随意挑起一根钢管，掂量了下，不打招呼就砸弯了前面几个混混的膝盖。染金发打耳钉的不良高中生扛着钢管，扯了扯嘴角：“哟，翔哥的地盘上也敢撒野哈？”

 

混混听过孙翔的名头，想和他交涉，偏偏被围堵的那个人清凌凌地看向孙翔，黑漆漆的眼中有担忧和暗色的强势。孙翔和男生对视，钢管指向地面，弯起笑，道：“滚。”

 

交涉失败，混斗开始。

 

一开始被围堵的家伙竟然是个能和孙翔并肩作战的家伙。孙翔注意到这个男生出手带着顾忌，顿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将钢管猛地扔出，打旋儿着往混混堆飞起，收了无数膝盖。

 

他拉着男生转身就跑，七拐八拐之下甩掉剩下的尾巴。

 

“看不出来嘛，你这家伙。”孙翔大笑起来有几分他这个年龄无法遮掩的稚气，青春气朝着已经面对社会恶意的周泽楷扑面而来。“交个朋友？”

 

周泽楷不由露出笑容，点点头，捏紧了两人拉着的手。

 

“……不过你很眼熟啊？”

 

逃课打架染发纹身打耳钉和荣耀但成绩优异不抽烟的不良少年微微眯起眼。

 

08

 

第十赛季就这样悠悠地在比赛和训练中过了一大半，尽管轮回经历了相当魔鬼的赛程，但这冠军新秀俱乐部已经有了笑看雨打风吹去的豪门气度。

 

活泼、和谐的团队氛围让孙翔都忽略了他们连续和冠军队打了好几场。直到唐昊率领的呼啸对上肖时钦的雷霆，输了个干脆利落，孙翔才恍然地意识到，哦，原来我以前是这样的。

 

焦虑、急需肯定、骄傲、团队苦手。

 

接了唐昊充满火药气息的电话，孙翔站在训练室走廊里，靠墙立着，嗯嗯啊啊回应着唐昊从雷霆喷到呼啸的怒火。

 

“很有重温黑历史的味道吧？”sun飘下来，贴着孙翔耳边偏哪壶不提哪壶开。

 

孙翔脸上火辣辣的，正逢电话那头唐昊逼着孙翔和他一块儿声讨肖时钦的狡诈心脏雷霆的无耻战术，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眉宇间依稀还留有锋利气息的年轻人忍无可忍地骂：“滚。”

 

 “糖糕你是小学生吗！”

 

孙翔毫不犹豫地吐槽。

 

 “输了下次赢回来就好嘛！”

 

年轻人如此理所应当地说，枫糖色眼里是坚定的亮光。

 

Sun一愣，继而偏头深吸口气再次飘回天花板。他已经没有力气和精力支撑起这道亮光了，自从他的队长，他的周泽楷离开后。

 

走过来的周泽楷也是一愣，然后笑了笑。他生得极好，不笑都动人，更何况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简直都让他发光了。孙翔回头见到正在微笑的周泽楷，立刻就失神，手一抖错挂了电话。

 

被挂电话的唐昊会不会更生气已经不在孙翔的考虑范围，他按住不听主人控制快速跳动的心脏就花费了全身力气。

 

“周、周泽楷，休息时间结束了吗？”

 

除了第一天可怜兮兮的那句队长，孙翔几乎没有再叫周泽楷队长的时候，周泽楷也不是计较这种细节的人。他点点头，声音轻轻地，说：“完了。”

 

都不知道是问电话打完了吗还是说休息时间完了。但孙翔直接关机，将手机塞进队服裤子的口袋后就跟着周泽楷回到训练室。

 

我完了。

 

孙翔和sun都这样想。

 

飘在天花板的sun成熟冷漠的脸呈现出一种凄清的神情，他怨恨着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周泽楷都不放过孙翔这个事实。

 

喂，你这个蠢货，知不知道接下来你会遭到什么样的彻骨之痛？

 

Sun冷笑地蔑视地面上年轻的平行世界的自己，嘴角卷起的笑容却有浓浓的嫉妒和不甘。

 

更年轻的孙翔正在和队友们讨论这一年的全明星周末，这次轮回一口气进了四个队员，堪称星光熠熠。尽管二十四个全明星不是实力排名，但也的的确确证明了轮回商业之冠的经济实力。

 

除开意料之中位居首位的周泽楷，孙翔靠着这赛季华丽酷炫的表现排到第六，刚好和周泽楷一头一尾占据第一排。

 

这是既近又远的站位，宛如参商。

 

孙翔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少女心恶心到了。

 

“翔翔，你怎么这个表情？”被全明星二十四位隔开的杜明玩笑似的不爽道。

 

“因为是霸图吧。”吴启熟练流畅地补刀。

 

孙翔懒得搭理这两个无聊的没进大名单的家伙，高冷地翻个白眼就转头了。

 

“丑陋的嫉妒心呐。”进入二十四人大名单的吕泊远摇摇头。

 

周泽楷依旧安静地做一个美男子，静静围观队友的犯蠢日常。

 

09

周泽楷生日在全明星周末之前的11月24日，轮回训练营和一线队员都在俱乐部官方庆祝后，私下里再次送上了祝贺。因为是比赛赛程中，所以也没有特意开party，队员们就只是陆陆续续地找轮回队长周泽楷表达祝愿。

 

孙翔心中腾升起酸意和自豪和开心，不过他自己倒也是暗戳戳地干了件把周泽楷吓呆（die）的事。

 

很多人都对周泽楷送了祝福和礼物，偏偏没有最佳搭档孙翔的。

 

周泽楷虽然有些失落，但仔细想想觉得这也符合孙翔并不在意外物的性格。毕竟只是刚来半年而已，能有如此融洽的配合就是最大的惊喜了。

 

可还是有点不开心。周泽楷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背朝窗户，手枕在头下想着。

 

然后就听到窗外“笃笃”地敲击声。

 

声音特别清晰，根本不会是高楼外面的风声造成的。

 

但周泽楷比孙翔镇定多了，他将信将疑地扭头，身体还保持原样。

 

接着立刻弹起来——

 

孙翔翻了阳台，通过两个临近阳台间突起的花坛翻到了周泽楷宿舍的阳台。

 

这可是二十四楼啊！

 

周泽楷迅速拉开门，一把将孙翔拽了进来，扣着年轻人的肩膀，入手冰凉的皮肤令周泽楷更加生气了。

 

但偏偏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塞满了他整个视线。

 

一时间又气又感动，本来就不是善言辞表达的人现在连表情都不会摆了。

 

偏孙翔还得意地仰头，骄傲的样子像只胜利的小公鸡。

 

“生日快乐！感动吧？周泽楷。”

 

周泽楷重重地拥抱了自己年轻两岁的搭档。

 

“别再这样，危险，受不了。”

 

周泽楷用力地搂住孙翔，宿舍内的暖气逐渐驱散了孙翔身上的寒意。

 

孙翔比周泽楷高了4CM，周泽楷手环的地方刚好是孙翔劲瘦的腰后。他用力之大几乎是要把孙翔勒断气。

 

孙翔拼命挣扎着，无果。直到周泽楷放开手，他才怒目而视：“你要勒死我吗！？”

 

周泽楷表情特别无辜，道：“教训。”

 

Sun从看到孙翔翻窗就开始笑，比当初嘲笑孙翔买礼物时更猖狂。哈哈哈哈你这傻逼，现在更是笑得眼前像张过度曝光的照片，底下的两个人都模模糊糊的，整个房间背景又是透过水光般的扭曲。

 

傻逼你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差点断气。

 

孙翔已经学会了自动屏蔽掉讨人厌的sun了。这在轮回和蓝雨掐时，给了孙翔面对黄少天的垃圾话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众人大惊，观众下巴都要掉下来，网上段子手大呼连二翔都涨智商了轮回真是个魔性的地盘。

 

10

 

对职业选手来说全明星周末相当于面基和联谊，孙翔和唐昊两个同样俊美高大的年轻人勾肩搭背了两天，往雷霆跑了一趟，又和微草的七期生刘小别邹远嘻嘻哈哈。轮回队友们沧桑地感叹着嫁出去的翔翔泼出去的水，倒是一如既往安静围观的周泽楷心里难得起了突。

 

明明孙翔加入也就半年，但自己后面不跟着孙翔就不习惯了。因为，孙翔是自己的搭档不是吗？他们配合天生就有一股默契，最佳搭档后都不需要眼神或者只言片语交流，一切进攻掩护回防佯攻皆是心意相通行云流水水到渠成。

 

就连平时相处竟然也是出人意料地孙翔宠着周泽楷居多。一起健身啦，食堂面对面坐啦，带点零食宝矿力啦，吃个宵夜啦，家里寄东西就一起分享啦，看看比赛录像顺便看个电影啦，客场遇到记者围堵从团团人群中把周泽楷扒出来手牵手一起跑向大巴啦。

 

这种粉红泡泡一大堆的日常闪瞎队友的同时，也在荣耀粉圈掀起了腥风血雨。不过半年时间，RPS同人圈翔周党天天头顶青天坐等正主发糖，翔受一派的肖翔昊翔结伴哭晕在厕所吃了满嘴玻璃渣。本来周泽楷苏会炸，但正主周泽楷都乐于这样相处，每次都第一个转发孙翔微博顺便还抢沙发，逼死孙翔苏粉的节奏让周苏粉都为孙苏粉点蜡了。

 

经历了生日夜惊魂，周泽楷回想的时候还是有点小幸福的，所以这两天乍然回到半年前的日常，难得有点微妙的醋意。

 

尤其是微博上鬼哭狼嚎转一个“跪烂了膝盖”的视频迅速上热门后，荣耀圈炸了，周泽楷也要炸了。

 

视频是七期四个年轻人玩儿太鼓达人的背影，论手速肯定是刘小别占优，但论潇洒的姿势和荷尔蒙爆棚的美观度必须是185CM的孙翔。孙翔还潮到爆地穿了一条印花牛仔裤，笔直的裤管露出好看的脚踝，脚下是牛津鞋。快慢击打，身体跟着节奏微微摇摆，让多少人眼里只看到了这个青春逼人的年轻男孩子。

 

周泽楷手指动了动，光标进进退退地移动了好一会儿，才打下了照例的[微笑]表情按下转发。

 

网上周男神的微表情分析小组立刻一窝蜂地饥渴难耐地讨论起男神的真意来。

 

晚上孙翔会轮回的住处，兴奋还没从他眼中消退，让他枫糖色的眼亮晶晶的。杜明最喜欢逗孙翔（虽然总是会被反欺负），怪笑着扑过去：“向你献上膝盖孙大大！”

 

杜明开了个头，其他队员也纷纷跟上去。连稳重的方明华都掺了一脚。

 

孙翔立刻开始反抗，几个人热热闹闹地打成一团，孙翔长腿长手被压在最下面，正脸红发型乱地扭身去扯吴启的脸。

 

江波涛咔擦一声照了下来发到朋友圈里，雷霆的小戴姑娘留言“腰真细柔软度真好[偷笑]”。

 

接着江波涛微博又上传了一套九宫格——

 

一直安静美男子的周泽楷蹲下身→孙翔眼睛亮了→周泽楷伸手→掐了掐孙翔的腮帮子→孙翔满脸都是“人与人的信任呢”→周泽楷抬手→孙翔警惕但苦于姿势问题没法躲→周泽楷呼噜了孙翔乱糟糟被汗浸湿的头发→周泽楷对着镜头比了个的耶，修长的两根手指背后是孙翔控诉的脸。

 

周翔开始和翔周共同领了官糖一边嚎着官逼同死一边开掐对方异端。

 

11

 

全明星照旧是热闹狂欢性质的，只是硬汉煽起情来显得格外催泪。

 

十年搭档，大漠孤烟石不转。

 

看着拥抱的两人和角色投影，孙翔不由转头看向旁边的周泽楷。

 

我们肯定搭档不了十年吧……

 

这么想着的孙翔突然轻轻地叹息着，垂下眼眸正要移开视线时，周泽楷却转过来，朝他静静微笑，双目明澄如镜。

 

“最佳搭档。”周泽楷小声说。

 

孙翔瞪大了眼，他们周围的选手注意都在那对霸图搭档身上，他们远处的观众朝着那对搭档欢呼膜拜。

 

此时此刻此地，四周一切都是虚影，唯有眼前人拥有色彩，光芒万丈。孙翔眼中只有周泽楷的微笑，那声轻轻的“最佳搭档”在这滚滚人潮声浪中却无比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我们。”孙翔不由自主地握住周泽楷的手，“我们是最佳搭档。”

 

他同样小声地，但急促地说道。

 

周泽楷点点头。

 

他们最佳搭档的誓约犹在耳畔，屏幕里跳出的荣耀已经变成了灰色。

 

3.5s，又3s。

 

一切结束了。

 

这一刻，打出五大炫纹也好，高分领跑也好，最佳MVP也好，守擂之星也好，都没有意义了。

 

孙翔的手在发抖，但他的姿势没有改变。

 

“孙翔……”

 

有人在喊他。

 

孙翔起身，愣愣地望去，视线被墙壁阻碍。可周泽楷清楚地看见，孙翔眼睛里亮亮的，永不屈服的火熄灭了。

 

那对洋溢着蓬勃朝气的，年轻人的眼眸，还有孙翔的目光都空落落的。

 

就像他们的心一样。

 

不管怎样，发布会还是要开的。兴欣的旗帜飘扬在轮回主场，冠军戒指、发布会和散场，孙翔都像个游离在外的魂魄，找不到回家的路般。

 

Sun眼神复杂，他记得第十赛季，他们轮回三冠王的野心被卷土重来的叶修狙击。尽管失落，但他们来年就拿到了第三冠。

 

他没想过这打击对这个孙翔是这么痛。

 

 “你别忘了！你可是周泽楷的最佳搭档！”sun朝孙翔喊：“这副丧家之犬的样子太难看了！输不起就不要玩！你当队友都不难过么？！”

 

更俊美更邪性的男人露出讥诮的笑，但那对黯沉的眸子却像苦橄榄般，流露出苦涩到人心里去的情感。

 

那对黯沉的眸子好像在说——

 

凭什么你这样的家伙还能拥有周泽楷呢！？

 

没有冠军。脆弱又不懂事。看着就烦。

 

凭什么你就还能和周泽楷在一起呢！？

 

凭什么……

 

……

 

周泽楷听到方锐在对叶修说“你把小朋友又打哭了啊”，他不由看了眼同为五期生的兴欣人。方锐摸摸鼻子，叶修和周泽楷对视一眼，忽而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叶修领走了方锐，叼着烟吐出一连串的圈圈，摆摆手。

 

香烟雾让这个四冠男人更为高深莫测起来。

 

孙翔没有关注外界的动静，他再不受不了sun的冷嘲热讽，直接起身出门。但他的动作在旁人眼里就特别像方锐所说的。

 

被打哭了。

 

周泽楷担忧地皱起眉，也起身跟了出去。

 

孙翔在天台吹冷风，外套披在肩上，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孤独的雁鸟。

 

他是真的很难过吧。周泽楷想，孙翔实在缺少一次证明，凭他的实力他早该得到的证明。

 

周泽楷走过去，就听孙翔不耐烦地一声“闭嘴”。

 

那是他从没听过的，孙翔从未对他使用的语气。粗暴冷淡。

 

周泽楷还来不及感到刺痛或者生气，就见孙翔急忙抬头，对他解释：“不……不是在说你……我没对你说……我只是……”

 

周泽楷的心舒展开了，而当他发现孙翔空茫的目光再度点燃了那股火光——火光更明亮时，他就更开心了。

 

“我只是心里很乱。”孙翔转头，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轻轻说。

 

周泽楷也像孙翔那样席地而坐，支着膝盖。他们离得很近，近到连孙翔有点重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是在哭吧。周泽楷有点拎不清这时候该不该借肩膀。

 

失掉冠军，他也很伤心，但他没有孙翔这样痛苦。大概是因为他已经学会淡定面对得失，并且做好第十一赛季的争夺之路的准备了吧。

 

从打击中站起来成长很痛苦吧，孙翔。

 

周泽楷伸手抬起孙翔的脸，那张介于青年和少年间的脸上果然有两道泪痕。他将孙翔的脸埋在自己肩头。

 

城市的夜晚没有星星，但远处高楼顶一闪一闪的飞机警戒灯在这样的氛围里也温柔起来。

 

Sun站在天台栏杆上，双手插兜，孤零零像无家可归的候鸟。他看着不远处相互慰藉的两人，眼神复杂。半晌，他的眼神再次凝聚在周泽楷的身上，黑黝黝的，是一派爱恨不明的黯沉，是灼烧殆尽的灰烬，是深邃得通往心底的隧道。

 

俊美邪性的男人自己裹紧了外套，移开了视线。

 

夕阳已沉，他的头顶飞过了轰鸣的客机。